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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去東省, 如無意外的話,得趕七、八日的路才能進入東省地界。

進入東省的地界不難,想要在東省地界裏順利前行, 那就不太容易了。

東省不像富庶的南省,本就是山路蜿蜒,又是四處有流寇作亂,這麽多年, 東省都沒能修出一條像樣的官道來。

難得是東省真的窮到修不起一條官道了嗎?

自然不是的。

東省情況覆雜, 官府與流寇勾結, 朝廷多次出資修建官道, 可是執行起來卻總是有不少困難。

要不然就是被流寇劫掠了物資, 要不然就是派去修建官道的工人被流寇抓了要求官府給贖金。

總之總會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原因,修建官道的費用就這樣打了水漂,久而久之,朝廷也就放棄了修建官道的計劃。

這事聽著就離譜,東省的官府衙門和軍隊是擺設嗎?

這麽多年, 流寇就是再厲害,怎麽就能次次精準知道什麽時候運送物資,又在劫掠了之後輕易就能全身而退,年年剿匪, 年年無功而歸。

這簡直就是明著在打皇帝的臉,勾結的如此明顯。

可是東省地大, 物產也豐富,楚氏皇朝的糧食產量有三分之一都來自於東省,但是東省的糧草想要運送出來簡直艱難無比, 一路上不知要給多少地頭蛇繳納過路費。

官府去管了嗎?管了。

有用嗎?很顯然沒有用。

無論背後是八大世家的哪一家,還是八大世家都有份把持著東省的經濟, 這都是皇帝無法忍受的事情。

所以她將顧迎溪派來,明面上是讓她剿匪,實際上皇帝的野心遠不止於此。

她想要的其實更多,她是下了狠心想要狠狠清查東省官場,掃蕩流寇之患。

目的其實是為了修建一條從東省直通雲都城的大道,這條道,皇帝是非修不可的。

這條道不僅要足夠便捷,更要足夠安全。

來自東省的每一袋糧食,皇帝都要它能夠絲毫無損的運到雲都城。

和平時期就已經在為糧食運輸的問題而大動幹戈,皇帝下一步想做什麽不言而喻。

顧迎溪當然猜不出來,但是她阿父顧承是什麽人?少年時就在戰場上打滾了不知多少遍的人,早就猜到皇帝的心思。

清查東省官場只是計劃的第一步,只有肅清了東省官場,沒有了保護傘,顧迎溪才能更好的掃蕩流寇,為下一步修建運糧的大道做準備。

這不是短時間能完成的事情,可是皇帝給顧迎溪下了死命令,她只有一年的時間。

皇帝很急切,原因也很簡單,八大世家不會給她們這麽多的時間,只有趁對方反應不過來的時候,猛烈的斬斷東省和八大世家間的聯系,少了東省這麽一大塊肥肉,也能夠狠狠重創八大世家。

修建運糧大道這事自然跟顧迎溪沒關系,皇帝也不會讓她來做這件事。

肅清東省官場這事已經足夠得罪人了,再讓她去建運t糧大道,這和直接送顧迎溪去死沒什麽區別了。

而且顧迎溪是武將,這事她幹也不合適,不過皇帝目前也沒什麽合適的人選,她手上能用的人不多,不然也不會將顧迎溪丟到東省來。

當下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,不行也就是暫時修不了運糧大道。

可是東省官場和流寇的問題,就像是扒在楚氏皇朝身上吸血的毒瘤,不除不快。

飛騎營的人都在趕路,到得深夜,人累了,馬兒也跑不動了,只能就地紮營休息。

誰也沒註意趁著夜深,隊伍中少了幾人。

寧長清和楚知眷帶著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,她們得走在前面,替顧迎溪探探路。

探的自然不是普通的路,是去探探前方東省官場的門路。

帶著楚知眷也很簡單,她的地位足夠高,發現什麽問題,她亮明身份能夠就近調動城池守軍。

這位到底是皇帝的親生妹妹,皇帝哪舍得真讓她毫無準備的去東省冒險,早就準備充足,私下裏給了兵符,準許她在緊急情況之下,調動朝廷在東省的駐軍。

寧長祈和寧長恕被留了下來,兩人性子不夠穩重,也就武藝方面還算不錯,寧長清不願帶著妹妹們去冒險,便交代兩人要好好保護顧迎溪。

兩人不知情,但十分聽自家長姐的話,於是兩姐妹便時刻跟在顧迎溪屁股後面,就連顧迎溪要回營帳休息,兩姐妹也堅決在門口站崗不肯離開。

顧迎溪勸不動,也就隨她們去了,辛苦趕路了一天,剛躺下來滿腦子都是遠在雲都城的夫人。

臨時搭起的床板又小又硬,深秋的夜裏在野外紮營,營帳裏也沒有多麽好的條件,好在顧迎溪身為乾元,身體底子好,裹著被子抖了一震身體便自然熱了起來。

可她又想著自家夫人那總是寒涼的手腳,沒有她在身邊給捂著,不知道會不會難受得睡不好。

一想到自家夫人可能吃不好睡不好,某個小乾元委屈的躲在被窩裏掉眼淚,又不敢鬧出大動靜,頭埋在被窩裏無聲的哭。

一邊在心裏罵著自己真沒出息,一邊又在心裏說著好想夫人。

這邊的顧迎溪因為想念自家夫人躲在被窩裏委屈到哭,另一邊的寧長樂卻也像她所擔心的那樣,並沒有睡著。

少了一個人的床鋪大到讓寧長樂感覺空蕩蕩,她擔心這自家小乾君趕了一天的路會不會很難熬,這樣冷的深夜大軍又是在哪裏歇息駐紮,自家小乾君有沒有得到體貼的照顧。

越想越是睡不著,寧長樂決定翻身下床,房中本已吹熄的燭臺又讓人點燃。

寧長樂提筆,寫下第一封信,她想,既然顧迎溪給她留了信,那麽她理所應當的要給顧迎溪回信。

至於為什麽深夜爬起來寫回信,也很簡單,因為自家小乾君希望她最好每日都能寫信寄去,今日該給顧迎溪寄的信還沒寫,明日再寫的話就少寫一封了。

寧長樂是個商人,也是個很公正的商人,無論是做生意還是做人都要講究誠信,絕不會缺斤少兩,所以她給顧迎溪寫信不是因為她想那個小傻子想到睡不著覺,只是因為她覺得她應該給顧迎溪寫一封回信。

於是第二日一大早顧迎溪一出營帳,就見到小綠鳥叼著信,出現在自己眼前,她揉揉眼睛,還以為出了幻覺。

小綠鳥翻著白眼沖她叫,旁人聽著是“啾啾啾”的叫聲,而顧迎溪耳朵裏聽到的是小綠鳥十分不耐煩的怒罵。

“傻楞著幹什麽?還不快拿走,快給老子累死了!你知不知道你家夫人有多離譜,大半夜讓鳥送信,鳥就沒有鳥權的嗎!鳥就不需要晚上睡覺休息的嘛?*&%!@#——”

顧迎溪一把奪過小綠鳥嘴裏的信,轉頭就進了營帳裏,而小綠鳥喋喋不休的叫喚被阻隔在營帳之外。

“帶它去喝水,給它些肉吃。”顧迎溪突然又將頭探出來,對著守在營帳門口的翠竹吩咐道,然後又將頭一縮,人就放下的帳簾擋住了。



溪溪,你還好嗎?

想問你現在走到了哪裏,但是我猜測等你的信回到之時,你已經在去往下一個目的地的路上,所以幹脆不問了。

秋夜寒涼,你不要貪涼,好好蓋著被子,行軍在外條件難免要差些,但無論何時何地,都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,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。

今日晚飯本是打算獨自用的,阿娘怕我孤單,便帶著壹壹來松溪院同我一道用晚飯,小姑娘見到銀光和踏雪就喜歡得不得了,最後回去的時候還十分不情願,埋怨你這個做母親的偏心。

但不知為何,我心中卻是十分歡喜,說來可笑,我竟然因為溪溪對我的在意遠超任何人而悄悄竊喜著。

看著女兒眼中的期盼,我其實也動過念頭,要不要分一只給她,可是我一想到這是溪溪留給我的禮物,這話便就怎麽都說不出來了。

看來我真是一個很小氣的娘親,可是小姑娘委屈起來看著又實在可憐,那雙與你相似的眼睛盯著我,我總會忍不住的心軟。

所以我打算明日帶著壹壹出去街上逛逛,給女兒買些禮物,哄哄她。

對了,我取好了名字,小綠鳥這個名字實在難以評說,但是它通體青碧,就叫青鳥吧。

你知道青鳥的典故嗎?你離家之前我似乎還未來得及與你講過這個故事。

我猜你不知道,可是我心裏盼望著你是知道的。

因為如果你是在知道這個典故的前提下將青鳥送於我,恐怕我會開心上好些日子,大概會一生都記得這份開心的心情。

溪溪,今日是你離家的第一日。

可我,已經想你想到無法入睡。

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之時,總覺得這張床前所未有的空蕩與冰冷。

不知你還要多久才能回來,也不知我還要多久才能習慣在沒有你抱著的情況下入睡。

可是這也很奇怪,明明在我們成婚之前,我獨自一人睡了這麽多年也沒覺得不習慣。

原來短短時間裏,你就這樣輕易的占據了我生活中的全部。

想和你說我很好,不想讓你出門在外還要擔心我,可是誠實地說,我並不好,生活上也許沒有太大的不好,可我的心不太好。

很想你,溪溪。



顧迎溪小心折起信紙,仍舊妥帖的收進信封之中,將信放在自己懷裏,緊貼著心口。

她有些難過,她家夫人本是內斂的性子,平日裏甚少對她訴說愛意,若非是想極了,也不會在信中這樣寫著,更不會迫不及待的使喚青鳥連夜送信。

小傻子擦擦眼眶裏的淚。

不能哭!顧迎溪!

趁著大軍開拔離開之前,顧迎溪寫好了回信,拜托青鳥趕快將信送回雲都城。

青鳥氣的大罵顧迎溪兩妻妻簡直黑心,收買鳥命。

好在此時停留之地距離雲都城還不算太遠,這一來一回還能接受。

接下來若是想要傳信,只怕便不太易了,很可能要過上好幾日才能收到一封回信。

顧迎溪想著,每天都可以趁著空閑的時間寫上一封,攢到下次青鳥再來時,便一股腦的都交給它,讓它帶回去。

這樣就能夠讓夫人知道自己其實每天都有在想念她,也許夫人就不會這樣難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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